上世纪八十年代,脑神经学家Hillyard曾经做过这样一个对语言中词汇理解的ERP脑电波测试。他让实验对象听三个以“The pizza was too hot to…”开头,分别以单词“cry”, “drink”, 和“eat”结尾的句子。

测试显示,母语是英语的人,在听到不同句尾单词后的400毫秒,脑电波出现了不同的波形:

· 当听到The pizza was too hot to eat. “披萨饼太烫无法…吃”时,尾语义正确,理解顺畅。脑波显示正常。

· 当听到The pizza was too hot to cry. “披萨饼太烫无法…哭”时,尾词在句子中语义荒谬,大脑随即产生一个特异的脑波,在听到最后一个单词后的400毫秒处出现了一个突起的负电荷波峰。

· 当听到The pizza was too hot to drink. “披萨饼太烫无法…喝”时,尾词在句子中的语义不荒谬只是用词不当,大脑也在400毫秒处产生特异的脑波。因为语义接近正确,所以波峰比eat高但比cry低。

这个实验,就是后来被脑神经学,认知心理学,语言学等学科广泛引用的“披萨饼太烫无法哭”这句话的出处。因为听到有歧义的词汇时产生的脑电波是负(Negative)电荷,且出现在听到关键词400毫秒(400ms)处,所以学术界也称其为“N400”实验。

在对英语非母语的人做同样的N400实验时,发现他们的脑电波波形与母语人不同。英语初学者基本上没有N400现象。有一定英语能力的人就开始出现N400波形,但波形峰值远低于母语者。越是英语交流流利的人,脑电波波形越接近母语者。这一发现让脑神经学家,心理学家和语言学家都感到异常兴奋,近年大量的研究都围绕这个领域展开。

为什么会出现N400现象?这跟单词学习有什么关系?

近几十年众多科学家对这些问题进行了广泛深入的研究,从生理,心理,情绪乃至文化层面,有多角度的解释和说明。其中一些跟我们学习英语单词相关的,我们简单介绍一下。

一些科学家认为,母语者之所以有N400现象的原因之一,是源于大脑对句尾单词的预估。因为单纯说eat, cry, drink 三个单词是没有N400现象的,但句子前面的几个单词pizza was too hot to…的出现,造成了听者根据前半句话中单词形成的句子含义,开始预估下面即将出现的单词是什么或者是什么含义范围内。当听到或读到跟预估非常不符合的词汇时,就出现N400。eat这个单词当然最可能在句尾出现,所以听到这个单词完全在预估之内;而cry 是明显的出乎预估的含义范围,感到意外且非常荒谬,所以大脑在不到半秒之内立即“拒绝”接受这个词汇,产生N400。

这种对语言中即将出现的词汇的“预估”和“猜测”能力,正是对自然语言理解过程的核心。

初学外语的人,因为没有这种对即将出现的词汇预估的能力,所以听到句子中出现语义荒谬的词汇也不会感到惊讶,而是在思考如何正确理解这个词以及句子的含义。

对外语中词汇的“预估”和“猜测”能力差,也是造成语言理解速度慢的主要原因。所以外语能力比较低的人,总会感觉外语说的速度太快跟不上,以及感觉音量太低听不清楚。

“鸡尾酒会现象”——在噪音比较大的场合听外语感觉听不清,而母语者同样情况下却能听清的现象,也是主要由这种对语言中词汇预估能力决定的。对于母语者来说,句尾词如果是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即便是声音有些模糊,他们也能通过大致语音语调确认这个单词,且不感觉到模糊,所以对清晰度、速度和音量的要求都比较宽松。而外语能力低的人缺乏这种预估能力,稍微模糊一点,速度快一点或者噪音高一点,就听不出,或者准确地说是“猜不出”是哪个单词了。

为什么母语者或外语程度高的人,会对对接下来出现的单词会有“预估”能力呢?

这是因为他们以前的语言认知经历,让他们头脑中对这个词有大量的“词汇联用和搭配关系”认识,也就是说,他们知道某个词会跟哪些词汇在一起出现,以及出现频率的高低。

有了这个能力,那么经常一起出现的几个单词中只要出现一个,他们就有能力预估到另外一个或几个单词很有可能马上就要出现了。拿中文举例吧,比如“锻炼”这个词,我们都非常熟悉它最常见的搭配是“身体”这个词,与“肌肉”搭配也可以,但即便从没人告诉过我们,我们也非常清楚“锻炼身体”这个搭配出现几率比“锻炼肌肉”要高。如果在声音嘈杂的情况下,我们听到“锻炼”,后面的“身体”一词声音即使模糊,我们也能听明白。甚至发音不正确,但只要发音接近就能顺利听懂。比如有南方口音的同学会说“锻炼森体”,山西口音的同学会说“锻炼生体”,我们都能顺利的听懂是“锻炼身体”,但很多会说汉语的老外就会感觉有些困难了。、

选自 《词行天下——像学母语一样学英语》漏屋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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