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视频二:昆曲也英文

Steven:那你在第一次听到谭老师给你做出来这样的英文念法的时候,你什么感觉?有没有汗毛竖起来的感觉?

张军:我觉得太伟大了,我觉得真的有一种很触动我的感觉,比如说有一场戏里面他就一个笑。我说谭老师,我们专业是在台上做演员的,你让我真正地笑到淋漓尽致那种笑法我笑不过来。它那个笑的掌握都是音乐的讲究,它那个笑的掌握真的是太棒了。而且我觉得他还有非常伟大的地方是在于中国的昆曲的音韵是依字而形成的,就像唱腔那样叫依字形腔。

如果离开字的话其实是没有意义的。就是说"原来......,"为什么"原来"这样谱曲,是因为这个字跟念白一样,"小生那一句不成曲,"叫"小生--哪一句--不成曲",他是因为有字才有这个音的,所以说其实我们客观来讲,如果你用昆曲的音韵去念英文是不存在的,为什么?因为他中文字没有了,他那个音韵就没有了。但是他作为音乐家,他整体感受昆曲京剧它的中州的韵的格律是什么样的,他把它化成一种英文的,然后呢,用他的创造力发明把它加在英语当中,而且非常有音韵,而且一样具有传统昆曲的种念白的力度。但是又是一种新的东西,我太受触动了。

Steven:所以他在跟你说的时候,你并没有排斥。

张军:完全没有排斥,我是觉得,非但没有排斥反而我觉得好难念啊。我要如果能够念得好这些多难啊,我有两三个月什么都不干,天天在家里琢磨怎么念这个英文。

Steven:相信您夫人帮到您很多。

张军:对,她因为陪我在荷兰前期有一个礼拜的排练,帮了我很大的忙。因为这是一个抽象 的剧,所以我们那个导演皮埃尔(也是世界一流的歌剧导演,他出口成章,就是诗啊。那对我来讲,我要记一个position,我要记一个turn left我都很难,别说他跟你说一种意境,那我哪能听的懂。所以要靠太太帮我。

Steven:那经过这一次的合作,跨国的合作,你的英文是不是迅猛发展了。

张军:我觉得是。因为我觉得语言其实就是环境,当身边没有任何人给你依靠,而且你面对所有团队的人都要用这种语言,你就会逼自己。所以人做事情,我就觉得一就要坚持,二破釜沉舟,你不能有退路,不能有退路的时候你的能动性最大了。因为我没有退路,所有人都......有三个翻译天天跟着我,但是跟不上翻,导演的那个反应太快了。

Steven:因为艺术的东西是很难翻译的。比如金星过来的时候,她就跟我聊,她在国外开记者发布会的时候,她当然也会有翻译,但是很多时候翻译没有办法去把这种艺术的内涵传达给受众。所以她一下子自己站起来要做翻译。

张军:是是。

Steven:所以我觉得这种跨国的合作就是一方面自己当然语言上会有进步,另外一方面就是经历了那个文化之后,帮自己用另外一个视角来看待自己本国的文化。

张军:一点都没错,这个我觉得尤其重要。其实我在那儿演戏,因为国外的主流的歌剧演出是这样子,演一天歇两天,演一天歇两天,他都是这样子的,非常科学。就是说当我去排这个戏的时候我已经知道我11月有9场的戏,那几天都知道的,非常专业。所以我去了以后,除了我演出之外,其他所有的时间就是和谭盾一起去看戏,荷兰是每天都有几十几百个戏在演的地方,你可以看到全世界最有意思的东西在那儿发生。然后今天晚上我们的《马克•波罗》演完以后一个小时,那个台的就拆完了。

然后第二天早上装了一个同样复杂的,唐璜,Don Giovanni的一个舞台。晚上又是喷火啊,又是芭蕾舞什么,又是投影啊,然后我在那儿看到一个日本的一个山海塾(Sankai Juku)现代舞台剧,同样是做东方文化,我觉得,哇,又震撼了一下。就是回过头来给我很多很多新的刺激,觉得自己差距还有,要继续努力。其实最主要的是你看到当代世界上发生的带当最前沿的戏剧的表达的方式,回过头来会对自己有很多的不满足,一样是做那么伟大的艺术,为什么我们总是停留在这样好像还不够完善的地步,所以我鞭笞自己,多学习,多努力,多完善。

Steven:现在你在国外做的这些演出,你觉得在哪个国家你收到的反馈是最为强烈的?有没有感觉?

张军: 我在很多的地方可能都是蜻蜓点水,因为我每次演出都通常去个几天一周就回来了,然后我演完以后我也很难跟当地的观众啊艺术家交流。

Steven:深入地。

张军:对。所以我就觉得这样子的演出也有它很不足的地方。就是说其实你没有跟他们发生过一些交流,你就不知道你下一次该做什么或者怎么样。就是因为去年荷兰毕竟呆了三个月,从创作开始到表演的整个过程,我认识了当地的很多艺术家,我们就有过很多交流,这样才有益。而且我是住在一个公寓里面,天天跟老百姓一样去超市买菜做饭,然后你去过一个当地的普通人以及当地艺术家过的一个生活,你就会收到很多的启示的,当然印象是最深了。

Steven:那么在那边的经历有没有让你萌生一种比如说中国的昆剧或者其他的传统剧种在国外也有可能做助演的一种可能。

张军:哦,完全是可以的。我觉得助演是一种特别好的形式,但它需要的资源太多了,这恐怕也不是通过你想这样子就能够做到的。它可能如果说是在国内的话那真的是要资源整合到一定时候它才能够做。当然我最大的一个感受是在于什么是传统,什么是纯粹,我觉得这方面是国外的艺术给我们很多的启示。比如说看现代舞,他们已经把整个舞台制作的简介到极点。而且我现在特别讨厌的是我们现在在国内做戏,他唯恐你不知道他台上用了50个电脑灯。他到时候蹬蹬瞪,Biang一个灯,Biang一个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