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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届CASIO杯翻译竞赛获奖译文（俄语组）

出发！ [俄] 叶尔马科夫•德米特里•阿纳多利耶维奇 作 任明丽 译

季莫菲耶夫卡是个小村庄，坐落在绿意盎然的丘岗上。丘岗周围是原野，上千年来一直耕耘不辍，今年是第一次没有播种……村里大概有五十多座房子，这些房子都带有院子、澡堂和菜园。甚至文化宫还在——但只剩下半毁的砖砌轮廓了，村边还有所作坊和农场。小教堂也保留着，这是因为季莫菲耶夫卡从前可不是小庄子，而是个建有教堂的大村落。如今教堂还没有完全修复，不过不久前已经举行了祝圣仪式，所以每逢节日礼拜活动时伊利亚神甫都会过来……

村里还有座办事处，曾隶属于过去的“先进分子”集体农庄，后来又归了农业合作社，随后又属于一个股份公司，而现在则弄不清它的归属。
今天办事处那儿停了一溜儿闪闪发光的外国小轿车。

季莫菲耶夫卡的家家户户都传开了，村民们小声谈论着：“买家来了！”

在办事处二楼敞亮的办公室里，人们正围坐在长桌旁。他们在开会。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企业的简略布置图，还挂着一个相框：照片上是个在海边晒得黝黑的男人，戴一副墨镜，穿着花衬衫——这是股份公司的前总经理。

仲裁员是个中年人，穿戴整洁，西装革履，衬衫的领子笔挺，分头梳得一丝不苟，看着挺显年轻。他是筹备公司出卖事宜的人。

仲裁员右首边坐着一位：身材敦实，身量不高，浅黄色头发，有一张晒得黝黑的深棕色的脸，穿一件短袖方格衬衫——这是区农业部门的领导。

旁边还有一位：穿格子外套，翻领上别着个三色国旗小徽章，戴一副金边眼镜——这是州杜马的代表。

在这三位对面，桌子的那一端，也坐着三位：居中的一位是个棕红色头发的中年人，穿一件粉红色夹克，蓝色衬衫打底，满脸含笑，——他就是买家。他右边的那位是个年轻人，酷似仲裁员，仿佛他的亲兄弟，同样穿戴整洁。他左边的那位则让人捉摸不透，是个涂脂抹粉的黑发女郎，一个个指甲涂成了蓝色的方块……

桌子角那儿还单独坐着几个阴郁沉默的人。他们是这片产业的技师：总农艺师，总畜牧师，兽医，工程师，还有一位不知是谁……

“尤为重要的是，必须把‘先进分子’集体农庄作为农业企业保留下来，”农业部门的领导严肃地说。

“我们……也这样想……”仲裁员郑重其事地说。

州杜马代表保持沉默，同时意味深长地点了下头。

买家笑逐颜开。

酷似仲裁员的年轻人一本正经的回答：“我们……自然会……”

女郎突然发言道：“我们准备养矮种马！”

停顿片刻后，农业部门的领导发问道：

“什么矮种马？”

“就是矮种马呗！”女郎回答。

买家始终保持着微笑。

例行公事的过场走完了——从前的集体农庄-合作社-股份公司被转交到了新贵手中。买家想在这块土地上做什么营生——现在只能由他来决定了……

与此同时，村边的作坊里几个庄稼人兼机械师坐到了一块儿。他们边聊天，边等着办事处那儿传来的消息……作坊里停放着四台经他们的手多次翻修的拖拉机，一台播种机，还有一些其他的机器，此外还有一台焊接机，一把大铁锤……

作坊是四十年前用硅酸盐砖盖的；顶棚上破洞的地方都用油毛毡和石棉瓦打了补丁。有几扇窗户没了玻璃，就用漆布蒙上了……

“谢廖加，你们的土豆种了没？”

“上周早就种了！你们的呢？”

“我们也是……伊万诺维奇，你又没种？”

伊万•伊万诺维奇从外表看是最年长的一位，他留着大胡子，身体强壮有力。他回答道：

“没种。我为啥要种？……不过我地里早熟的鬼子姜可是长满了整个苗畦。多好的鬼子姜啊！”

“鬼子姜[1]这种鸟蔬菜可是必须的！”庄稼汉们都笑了起来。

这时维嘉•扎波托夫从办事处回来了，他是机械师们名义上的队长，是个瘦瘦的不起眼的庄稼人。不过正是这个不起眼的家伙，两年前开始重修教堂，最初是他一个人干，后来又多了些帮手……

“维嘉，怎么样了？”所有人都盯着他问。

“不行了，庄稼是种不了了，”维嘉回答，同时坐到了墙边满是油污的长凳上。

“唉，要是有种子——自己就能种！”谢廖加•伊万诺夫懊丧地把手一挥，不再抱希望。

所有的人都阴郁地沉默着。

就在这时，那几辆在阳光下闪耀着不祥之光的小轿车驶离了办事处……

“我说，伙计们，是时候了，都走吧，”伊万•伊万诺维奇挺直自己勇士般的身躯，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于是机械师们各自带着这个重要的消息离开了作坊。

随后村民们都准备起来：清扫自家的屋子和院落，有牲口的人家照料好牲口，自己也都换上了干净的白衣裳……

伊利亚神甫不知从哪儿过来了，带着大家做起了晚祷，随后所有人又都各自回家。而伊利亚神甫则做起了修士祈祷[2]……

伊万•伊万诺维奇走进了作坊，他打开一道不显眼的小铁门，门后好像有个配电盘。但它上面却只有一个红色按钮，而且落满了灰尘。就在这个按钮旁边，还放着个话筒，话筒上没有连接任何导线。不过当伊万•伊万诺维奇对着话筒讲话的时候，整个季莫菲耶夫卡的居民都听到了他的声音：“大家注意了，大家注意了！”他的声音就像从一个无形的大扬声器里发出的一样响亮。人们都庄严肃穆，一动不动地听着。“我宣布，准备出发！”话音刚落，所有人都被一种透明的球体从肩膀到头给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伊万•伊万诺维奇，伊利亚神甫，上了年纪的“先进分子”集体农庄主席佩尼科夫，所有所有季莫菲耶夫卡的居民都无一例外。就在同一瞬间，季莫菲耶夫卡所在的整个丘岗也被透明的穹顶[3]给罩住了。丘岗之上是无垠的星空。

“倒计时开始，”庄严的声音宣布，“五，四，三，二，一……”

“出发！”整个季莫菲耶夫卡迸出了一句话。

第二天，闪闪发光的黑色小轿车开来了，当买家和他的随从们钻出轿车时却发现……丘岗不见了。季莫菲耶夫卡也不见了。平坦坦的大地只剩下长得密密匝匝的鬼子姜。

注释：

[1]此句中“鬼子姜”对应的俄文хрен有两种意思：其一指洋姜，又叫鬼子姜、菊芋，是一种多年宿根性草本植物，再生能力极强，块根多用于调味或做咸菜，有一定药用价值；其二用于口语和俚语中，常指男性生殖器，多有轻蔑、戏谑、辱骂之意。此处玩笑中的鬼子姜和结尾处疯长的鬼子姜都可做双关解释。

[2]修士祈祷比早祷和晚祷时间长，祈祷的方式更加勤勉，而且祈祷涵盖的范围更广，受益的人群也更多。此处伊利亚神甫应该在为整个季莫菲耶夫卡祈祷，这一祈祷与全村的行动相配合，使行动带有了更多神圣的意味。

[3]此句中“穹顶”对应的俄文купол既可指圆形屋顶，也可指东正教教堂特有的洋葱型圆顶，而教堂圆顶的出现常带有宗教庇护和救赎的意义。另外，基杰什城（Китеж）的传说也有助于理解本文。该城是俄罗斯传说中消失的城市，为了躲避蒙古人的蹂躏，整座城市连同它的所有居民一起沉入湖底，庇护这座城市的教堂常有钟声从湖底传出，晴朗的日子还能看到湖中闪光的教堂圆顶。